第一章
穷走夷方,急走场
中国边民俗语:穷走夷方,急走场。说的是穷人急着挣钱,就上缅甸玉石场口去捣腾玉石。其实,在缅甸又何尝不是如此。
送上门的生意由不得你
不要问我生在何地,长在何方,从哪到了这,是土生土长的缅甸人也好,是泰国人也罢,或者是中国抗日远征军的后代,解放后跑出去的中国的地主富农的子女,都是一个样,这一切都与赌石无关。你们要听的是如何赌石,如何赚钱,平地暴富,我要讲的正是这个。
那还是1962年的夏天,我住在缅北瓦帮的一座山上。这里是一个小镇子,百十户人家,茅草屋疏疏落落的撒在山坡上,鸡叫狗吠声能传出几座山,每每有马帮叮铃叮铃地爬上山来,狗叫,鸡叫,连猪也会哼哼味咏,东拱西拱。平日里镇上静悄悄的,阳光下,红土散发出热乎乎的气息,茂盛的树木杂草绿得晃眼,铺天盖地,像随时都要淹没村寨。
这年我26岁,有一个妻子,一个儿子,一间小杂货铺,就是在挨着大路边的一间茅草屋里摆了点肥皂、香烟、糖果、电池、煤油等小百货,再在墙上开了扇大窗户,使过往的行人、马帮能一眼就看得见里边的花花绿绿。有钱人不会到这来买日用品,无钱人想买又买不起,生意清清淡淡,勉勉强强维持一家三口的开支。
附带说一句,那时候不光我穷,连那位后来被香港报纸称为金三角的鸦片大王,也不富裕,就同我一起生活在这个镇子里。许多人都知道他是鸦片大王,许多人又不知道他获释后已改邪归正,做正经生意了。那是一个平平常常的早晨,我刚开门,正弯着腰扫地,听身后有人喊:“大哥,”回头看,是个景颇人。我们那儿称克钦,也称山人。他长得黑黑瘦瘦的,着黑短褂子,黑短裤,一把拴着红缨穗的长刀斜挎腰间。 “大哥,住在你旁边的莫多大爹到哪去了?”他问。 “走了,搬家了,搬到坝子里去了。”我说。 我对那老头不知怎么有些不屑提,他整天同山人、马帮勾勾搭搭,买他们捎来的玉石,也许还有鸦片,然后再转手卖出,这本来不稀罕,我们这里挣钱的就两样东西:鸦片和玉石。镇上大多数人家都有人做玉石生意,可气的是他从不同我谈买卖的盈亏,甚至有意避着我。 山人失望地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峰—坝子就在那山峰下。许久许久,他才回过头来,说:“大哥,你要不要毛料?” 毛料就是未经加工的玉石。他从怀里掏出鹅蛋大的一件(附带说一句,玉石界称玉石为件。)石头,黄沙皮,我当时也就懂黄颜色的皮称黄沙皮,白颜色的皮称白沙皮,黑颜色的皮称黑乌沙。我摇摇头,说:“我是做小本生意的,不敢做。”山人叹了口气,又把货揣进怀里。他累了,腿肚子的筋都肿得老粗。我给他个竹凳,又倒了杯茶,蹲在一旁同他聊。才半杯茶的功夫,他又说:“大哥,要不这件石头你就收下吧,保准你涨!我家里等着用钱。”谁不知道赌石如赌命呵,神仙都难断寸玉。我摇头说:“那么好的货,我咋买得起。” “只要你4千块!” 嗬!4千块,说得多轻松!我现在刚巧有4千块,这是准备进货的款子,是我的本钱,也是全家几个月的油盐柴米钱。
我说的是缅币,那会儿1千块缅币顶8百块人民币。山人见我无动于衷,又掏出那件石头,说:“你仔细看看这货,这表现……”“不用不用,我不懂,横看竖看一个样。”我朝旁边躲。 可是没躲开,山人剿悍、倔辈,硬把石头塞在我手上,露出景颇人特有的那种刚烈劲:“你去找人看,谁要说4千块买了会亏本,你就拿来还我。要不你开个价!” 这瞬间,我忽然动心了:对呀,请人看看,有把握就买下,没把握再还他。我赶快答应,叫老婆守着店,独自揣着石头找镇上懂货的人去。我们这个镇子,要找个看病写字的人 难,找个扎大烟看石头的主儿多的是。一会儿功夫,我跑了三家,三个人看了石头,不约而同地报出一个价格:5千块,亏不了。我满心欢喜,三个人都这么看,说明这块石头真值5千块! 回到店前,我对山人说:“大哥,人家说只值3千,再也没人肯多出了。” 山人爽快地说:"3千就3千,你给他吧,把钱拿来。”我托故进屋,取出3千块钱,点给山人。他又赶照行规,给我200块的介绍费,然后就匆匆地下山去了。
从这天起,我整日揣着这件石头,想等个买主,卖个好价钱。别人说5千,我开口至少要9千,就是闹个7千、6千,也行,也赚了3, 4千块钱呵!比卖百货强几百倍!这主意在我肚子里盘算了几百遍,白天想的是卖石头,晚上听见狗叫也想是不是客商来了,要不要买我的石头。
谁曾想,天公不作美,天天下大雨,山路泥泞不堪,马陷蹄子,人伤脚,来往客商稀稀拉拉不说,问了几十号人,没有一个看上我的货的!眼瞅着一个月过去了,石头还没卖出去,3千块钱呵!进货的本钱呵,要是进百货怎么也卖掉一些了,赚个油盐钱不成问题,现在可好,一分钱也不见,这石头也许也就只是块石头,一分不值!我急,老婆也急,两人都急得日子就难过了,好像两只刺猜装在一个小盒子里,谁也不能动,谁又都想动。 还有,这种事只能闷在心里,生意上垮了好比咬了舌头只能往肚里咽,不能声张,否则,别人看不起你,认为你没本事做生意。
有人说过一句有点意思的话:要发财赌石头,要垮台赌石头。
大概是天晴的第三天上午,泥泞的山路被太阳烫平了,软呼呼的,烫呼呼的,蒸得猪屎马粪味浓浓的,像过了劲的酒。一队马帮爬上山来,马锅头骑在一匹白马背上,叼着支烟,戴顶草帽,斜眯着眼盯着我的小铺。我不知道他只是看,还是想买点什么,这些人在沿途的村寨大都有相好的,兴趣来了就会买点什么送给女人。白马走到铺前,马锅头轻轻“吁”了声,跳下鞍子,“给两块香皂,要红纸包的那种,再来30颗糖块。”我取货、包货,不知怎么嘴里忽然冒出一句:“要石头吗?我这有件很好的赌货,一点皮都没开,是个山人急着用钱放在我这的。”马锅头眨眨眼睛,伸出手来,我赶忙放下手里的货,从怀里掏出黄沙皮毛料。马锅头拿在手里左看右看,呸!呸!吐了点吐沫在石头上,又用黑红的大拇指抹一抹,再转身跨身跨出几步,朝着太阳举起石头看了看,又放在手心里掂了掂,大步回来,“澎”摆到柜台上:"5千块,多一分都不给。”我崩崩乱跳的心此时仿佛要跳出胸膛,赶忙说:“好、好、好。”马帮走了,驮子的吱吱扭扭声消失了,马铃声隐隐绰绰了,我仍摄着5千块钱不敢松手,生怕这事会像梦一样消失!
2千块钱呵!卖几个月的百货也净赚不了2千块钱呵,可就这么会功夫,似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到手了!又有马帮上山来了,山坡上的绿色草木中忽隐忽现着枣红马、白马、棕红马、铁青马……蹄声哒哒,铃声叮咚,我忽然想要是再有一件石头多好,不,我要带着这5千块钱去闯,去走场,去做玉石买卖,去挣钱,去住高楼大厦…
不懂装懂,大锤解玉
这年夏末冬初,揣着6千块钱,揣着一个发大财、赚大钱的雄心壮志,我辗转来到了缅北的大城市密支那。
密支那是个很有名的地方,距离中国的腾冲县只有400公里。抗日战争时期,中国远征军在这里同日本兵打得天昏地暗,血流成河,它是著名的史迪威公路的枢纽。城市还是英国人规划的,街道笔直,纵横交错;一幢幢玲珑的木楼,白的、黄的、蓝的,在绿茵茵的草地和鲜艳的花卉簇拥下,让我越发觉得人就是要挣大钱。
密支那也许还不能算世界上最美丽的城市,但说它是最富有的城市不为过,站在城里你可以一眼望见巍峨的帕敢山,那就是名声赫赫的乌鲁江谷,出翡翠的地方,世界上唯一的能出宝石级翡翠的地方。距乌鲁江谷不远,便是举世闻名的红宝石产地—莫谷。一座城市拥有世界四大名宝:钻石、祖母绿、红宝石、翡翠中的两宝,该称得上是得天独厚吧。我落脚在一个亲戚家。早就听说他们做玉石生意,所以进家我就直通通地说:“这次是想来买点石头,老人们要是有就给我看看,合适就卖给我。”
晚上。在昏暗的灯光下,他们拿出一件鸡蛋大的黑乌沙,我那会既不懂什么皮壳表现,更不懂蟒和松花,反正胡乱看了一会,问问价,300块买下了。我急着要看看里边是否全绿,是否发财了?又不知道这石头是怎么样解,(解就是将石头切开,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锯,因为用的是锯.不是刀。可人们不说锯,也不说切,偏偏要说解石头。)就拿了石头,又找了把大锤,来到院里,放在地上,一锤下去,玉碎成五块,拿回屋一看,五块石头都布满裂纹,都呈淡绿色,细看,肉里只有头发丝细的一丝绿,就这一丝绿映绿了全石。我十分的沮丧,认为此货不值钱,随手就扔了。
若干年后我才知道:一丝反弹映绿全石,是难得的好种好绿!那块石头至少值5万。 人世间没有后悔药,当你不懂行时你不知错过多少天赐良机,那些机会只要你抓住一二,或许抵得上你后来一辈子的辛苦。当你算得上懂行时,你往往打着灯笼也找不到那样的机会了。我至今想不明白这是为何?大概是亲戚看我丢了300块钱,心里过意不去,转天早晨,大妈又拿出一件石头,说:“你看看,这是水翻沙,你大爹玩石头几十年,没遇见过这么好的货,你要喜欢就让给你。把那300块钱也算在这个价里。”
这块石头重约5公斤,形状像只草鞋,黄色的皮壳上有着很匀称的沙粒状点点;石头已拦腰切开,露出拇指粗的翠绿的带状。我一看不是全绿就没了兴趣,随便看了看,就摇摇头。
大妈诧异:“你不爱。”
我点点头。
大妈力劝:“你大爹转了多少年才碰上一件,这是……”
我充耳不闻,心想:一条绿算是什么,要全绿才好。
大妈快侠的收起货,什么也不说了。
唉,第二年我就知道了,那件石头要是买下了要赚几十万!
命运如此。
翌日,我离开大妈家,坐了一截车,又走了一段路,来到得滚。这是个500户人家的大村庄,竹丛青青,铁皮屋顶闪亮,一条小河从村前悠悠淌过。它一面靠着从瓦城到密支那的公路、铁路,一面是恩多湖,它距离小场区的著名场口南奇、莫罕很近,又是其它场区到低城的必经之地。因而,这个村庄是个很重要的玉石销售点,那些挖得石头,又无钱无力下低城或泰国、中国的穷人,很愿意在这里脱手。
不料,我在村里转了三天,没看到一件货,人家不给看。经人点拨我才知道,这里的人不相信陌生人,特别是穷人,没名气,没人给你看货。我想了想,一不做二不休,豁出去了。我到商店买了10条麦穗牌香烟,10条卡崩烟,10瓶清酒,又买了半扇猪肉,10只鸡,还买了一些多巴烟,就是将芭蕉叶切细,晒干,再和大烟豢槌词欤?执瓿尚⊥牛?行┤司褪芙勒馔嬉铡6?螅?叶晕壹乃薜闹魅思宜?“今晚,你把左邻右舍都请来,我要和大家见见面,请大家吃饭。”
主人赶忙跑去通知,这也是他的荣耀。我就到厨房里忙活开了,蒸、烧、炒、馏,样样都来一手。 月亮爬上山了,亮得一颤一颤的。院里坐满了左邻右舍的当家人,小孩子们了在院外追追打打,我也不会说啥,也不知说什么。反正酒瓶都竖在那,菜都摆上了桌,多巴烟都堆在那,我就让主人陪着我一桌桌敬酒。热闹呵,大家兴高采烈地吃、喝、大呼小叫。直闹到月亮偏西了,有人扯着嗓子问了一句:“那位高老板,你有什么事让我们帮忙的吗?”
“没什么大事,就是想买几件好货。”我说。
四下里一片响应声。有人当即递来一件货,说:"300块给你了。”
我借着灯光一瞅,是赌货,表皮上全是绿点。我也喝了不少酒,不醉也差不多了。立刻掏出300块塞给他,转身找来一把斧子,当着大家的面一斧子砸下去:玉石碎了。灯光下看得见,绿色进去了,但不很浓,裂纹密布。我这才明悟:石头肯定不是这样解开的,这样砸开的要不成。我故作轻松的一挥手,将碎玉拨拉开,说:“我要好的,请大家多帮忙。”众人都楞怔了,他们都没见过这么财大气粗的大老板,敢把几百块钱的玉砸着玩。静了片刻,四下里响起一片应诺声。
得滚人真是爽快,第二天我看了50多件货。有一件黄沙皮,重约6公斤,癣夹带子,带子旁边还有豆大的绿色。主人要价3千块,我出价1千块,旁边的人凑合,1千S百块钱成交了。还有一件石头表皮上有几笔松花,1千6百块钱成交。揣着货我又回到密支那,请那位亲戚帮看。他们为我找来一位老师傅,姓金,请他看。金师傅端详着1千5百块的黄沙皮石头说:“擦一下可以卖个好价,要不,赚不了几文。”
我赶忙请金师傅帮擦一下,他答应了。
第二天,金师傅带来一块砂条,通俗地说就是一块条形的磨刀石,只是石质要坚硬得多,沙粒也粗一些。金师傅也不表态,径直到后院,找个凳子坐下。一手拿起砂条,一手按着石头,嚓、嚓,一下下擦起来。
我给金师傅倒好茶水,就蹲在一旁看。腿蹲麻了,金师傅才停下手,走到院中,对着太阳看半天。那石头只磨出一道印。他又重新坐下,继续擦。 擦到下午,我耐不住了,说:“金师傅,要不要我来擦,我劲大。”“不,这事不是一下就能学会的,擦错一寸,丢1万,擦对一厘长1万。”
我不敢说什么了,等吧。
太阳落山了,金师傅收起石头,吃了饭,就回家了。石头上还是只有一道印子。
第二天,又擦了一天,还是什么也不见。石头上的印子深了一层。
第三天也过去了,石头上还是手指长一道白印子。我有些耐不住了,再问:“老师傅,这还要擦几天,能不能快一点?”
金师傅一字一句地说:“小伙子,你记住,擦石头这活千万不能急,不能慌,擦擦想想,擦擦想想,一下可以擦出几十万,一下也可以擦丢几十万,这件石头有点希望,你别坏了事。” 他这么一说,我再也不吭气了。后来,这位老师傅成了我擦石头的师傅,也是领我人门的启蒙师傅,我永远都不敢忘记他。正因为结识了金师傅,我才少走了许多弯路,他擦石头的教诲,至今仍是我擦石头的准则。
第四天过去了,第五天过去了,第六天也过去了,第七天上午,金师傅又一次放下砂条,走到院里,让阳光直射在石头上,轻轻地说了一句:“涨了!”我怀疑自己没听清,听岔了,一步纵过去,只见黄沙皮上露出半片马掌形的淡绿,像在雾中若明若暗。我捧在手上,心中有些惋惜,“就是颜色淡了点,要是再深些就好了”。
“不淡,这石头有层白雾,擦掉白雾,色就够用了”。
“金师傅,这块料该卖多少钱?”
“卖给行家,10万块”。
"10万?!”我大吃一惊。
“记住,只多不少。”金师傅平心静气。
我赶忙回屋,又捧出另外一件贷,但金师傅不擦。说这件石头松花太少,又无蟒,只可这样卖。
照金师傅指点,我带着石头来到泰国。第一位看货的港商就说:“色太淡,要是色再深点,我出i0万傣币。”
我说:“我师傅说了,是雾的影响,擦去白雾,色够用。”
“那你擦,果真如此,我就10万买下。”
当即,我找来一块砂条,嚓嚓嚓,一阵猛擦,那白雾果真散了,露出一片艳绿,如浓浓的秋水。我还要擦,香港老板连忙阻止,立即支付现金10万泰币!毫不夸张地说,这件石头赚了一百倍的钱!
比猫画虎,百万变十万
人穷胆子大,人富胆子更大!从泰国回来,我在家没呆几天,就直奔场上。这回是真正的到了场上—在马坎场口。这是大马坎场区最著名的场口之一。
我在场上买了2件货:一件5千元,重约7公两,满身松花,像大大小小的绿芝麻,看了让人又喜欢,又有点紧张;另一件也是5千元,重5公两,有一条绿带子。两块都是黑乌沙。
有了上次的甜头,揣上这样两件石头心里是什么滋味?满脑子想的就是赚个几十万,几百万,我就要成大富翁了,要盖大楼,买汽车,搬家,搬到城里住。吃什么也不香,坐哪都像弹簧似的想站起来,想赶快下山,赶快走。
像什么呢?像马上要死要活,要当新郎,要上战场,真的,好像枪炮就要响起来。唉,也许就因为我这样想了,结果遭了不测。
天还没亮我就动身了,没走几步下起了小雨,沙沙沙,沙沙沙,这雨使山上显得格外静,静得阴沉沉的。偶尔有只斑鸿咕咕、咕咕地叫几声。我走得很轻快,大步流星,很想跑,什么雨不雨的,多舒坦呵!我那会儿都想喊两嗓子。正走得高兴,冷不丁看见前边大树脚下立起一个人:穿一身黑布衣裤,披着一张绿色的塑料布,糟糕,他从身后抽出一支卡宾枪,是枪!我反应过来时,已经只有五、六步远了,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我的胸膛。我这下什么也不敢想了,也不敢动,因为我听见身后有脚步声,先轻后重,一步步走到我身后,停下。我晓得,这家伙的枪,要么是大刀,一定正对着我的后背。我忽然感到天真他妈的冷,雨水已经浸透全身。我战战兢兢地望着持枪人。持枪人很平静,很和气,说:“拿来。”
“拿什么?”我哑着嗓子问。
“别罗唆,快点吧。”“持枪人还是平平静静。
我一下子想到:是不是场上有什么人给他们报信?也许就是想要几个钱?..•…
“快点!”
身后有人厉声喝道,有个家伙捅了我背上一下,不是刀就是枪。我掏出装在口袋里的有蟒带的石头,身后窜出一个家伙,一把夺过去,随便看了看,又往地上瞅了瞅,瞅准了块石头,就把我的有蟒带的乌沙石放上,又捡起一块大石头,猛地砸下去。我差点喊出来:别砸,这样全毁了!可我没喊,还有一件小的藏在胳肢窝呐,是用布条捆着的,我不能让他们引起注意。
一声很重很重的夹杂着玻璃破碎般尖锐的响声中,黑乌沙迸出一片绿色的闪电,四分五裂!妈的,是绿得流水的玻璃种,像春天树梢上刚刚吐出的嫩芽一般可爱的绿!我心疼得真想扑下去,捧起它们大哭大叫!
两个毛贼也怔住了,是被这神奇的美丽的翠绿惊呆了。随即大叫大喊,四只手一起扑向四分五裂的黑乌沙。他们拿在手上看呵,看呵,眼里露出惊喜而又贪婪的光芒。一个说:“卖个万把块不成问题。”“什么万把块,20万!”另外一个说。
我真想踢他们一脚,再不就一人给一闷棍,这件料原本至少也值几十万,现在全是一道道的裂纹,已经无法取料,一文不值了。
趁他们高兴,我赶忙说:“大哥,给我一半吧,让我有点本钱”。
“你怎么还不走!?等死呵!”他们横眉怒目。
我赶忙走,惊恐万状般地走了。
雨一直在下,一直下到天黑。•我走在崎岖的山路上,心里一会气,一会喜,气的是那么好的一块料,竟然让2个毛贼毁了,那块料少说也卖个80万,喜的是胳肢窝里还夹着一块。但又不知这块乌沙色浓色淡,心里七上八下,如果这块石头赌垮了,那这回就赔个精光了! 到密支那已是深夜,两位老人见我浑身湿辘流的,可能脸色很难看,都问我是不是病了?我说没有,只是走累了,还让毛贼抢去一块乌沙,全绿的乌沙。两位老人松口气,安慰说:破财免灾,是你的财跑不掉,不是你的就不去想。遇到毛贼没伤皮肉没丢命,是大吉大利的事。
第二天我病了,浑身一会冷,一会热,冷起来像掉进冰洞里,热起来像火烤似的。整整一个月,就这样一会冰里,一会火里,煎来煎去。多亏两位老人相帮,总算熬过来了,半个月后,我又能走到院子里晒晒太阳了。大难不死我想起的第一件事就是擦那块黑乌沙。我是为它受磨难,有了力气自然首先想到的就是它。
我记得上次金师傅帮擦石头的情景,他一擦,几千块钱的东西就卖了十万,我晓得了擦石头保险,不像解石头有那么大的风险,要么垮,要么涨,而且擦石头可以边擦边看,不行了就赶快住手。
我找来砂条要擦石头,两位老人劝阻,说最好还是请金师傅来,这事不是那么简单的。我说:什么事都是学出来的,我先试试,不行了再请金师傅来。
老人拗不过,只好听凭我擦。
先前说过,这块乌沙满身是松花,我找松花比较淡、比较稀的地方擦,想法是把这的绿色擦浓了、艳了,其它地方就更不用说,那这件石头不就可以卖大价钱了。
第一天擦下来,松花依旧。
第二天擦下来,也不怎么样。不过,两位老人说松花好像是更淡了,更稀了。我问:“你们真是记得以前比现在浓,比现在密?”
“好像是,说不准。”大妈说。
“有那么一点点,最好请人来看看。”大爹说。
我自己也糊徐了,怎么也想不清楚原先的松花是什么样,现在究竟是浓了,还是淡了?越是想不清楚的事越让人着急,越急越想马上弄个明白。擦,反正已经擦开了口,不如擦个明白。就算是淡了,稀了,也只有一小道,最好的松花还在。那会我就这么想,其危险性、其愚蠢是后来才知道的。
转天,我继续擦,因为心里疑惑,所以这回擦之前很认真地看了看松花的绿色,并同旁边的松花作了比较。
擦到下午,事情很不妙了,因为一颗颗松花明显淡了,不管我怎么对自己说,相差不大,我还是得承认,颜色是淡了。这一下我泄了气,不擦了,决定接受两位老人的意见,请金师傅来看看。不过,我并未意识到自己比猫画虎,犯下了多么严重的错误。
晚上,金师傅来了,他接过石头,眼睛一亮,频频点头,脸露喜色。他慢慢转动石头,细细观看,当看到我擦出的口子时,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,长长叹了口气,连连摇头。
我说:“我只擦了一点,就没再擦。”
“一点?!你知道就你擦的这一点,坏了多大的事?!”
“这么一点有什么?”我不解。
老人一字一句地说:“你白白丢了几十万,这还是少说?”
我愣了,晴天劈雳。
老人继续说:“这件石头像是一块险石,不过没几个人看得出来,如果你不擦,光这满身的松花,卖个七十万,八十万,没什么问题,这还只是个中间价,保不准你还可以卖个100万,可让你这么一擦,谁都会怀疑这松花是否渗透进去,谁也不敢开高价。”
我浑身透凉,就像那天深夜浑身湿渡挽的走进密支那一样,什么也说不出来。天底下哪有这种呆人,亲手擦掉几十万元的利润,而且还全然不知。几十万元呵!完全在不知不晓中让我丢了,我……我傻了。
老人说:“擦石头虽然不像切石头那么凶险,一刀下去就倾家荡产,可也不是随便擦的。擦得对,多擦一下涨10万,不希罕,擦不对,就像你这样,丢个几十万也不少见……” 我实在按捺不住了,一把抓过黑乌沙,高高举起要砸。金师傅赶忙拦住:“你干什么?” “卖不了好价留它干什么,我命中注定不该赚这个钱!”
老人夺过石头,“你这个莽小子,玩石头谁都有过闪失,你这算什么,要是连这点闪失都受不了,你就趁早改行,别干这个。去种地,卖袜子香水去,那活没闪失。”
我点头称是,请教老人: “那这件石头还能卖几个钱?能扳回本吗?”
“扳回本是没问题,你还可以赚上几万。”
“真的?这石头谁还肯出价?谁看不出来它,••…”
“事在人为,这行当玄妙多着呐。”
我不解,老人也不再多解释,让人找来一件种很老的玉石,但裂络多,有许多豆渣的低档贷。他攘住石头,用低档石料的尖尖,一下一下很有力地砸黑乌沙,就砸我擦出的白道道。 嗒嗒嗒,嗒嗒嗒,砸一砸,看一看,再砸砸,又看一看,我不明白他要干什么,问他也不回答,只好在一旁看。
很快,黑乌沙被擦出的白道道上布满了坑坑凹凹,像无数个小麻子,我猛然觉察:白道道不见了,这好像是一道天然的痕迹。接下来,老人又到伙房,把擦过的地方往铁锅的锅底上蹭了蹭,黑黯默的锅烟子完全蒙住了那条印痕。不过,我心里一沉,这样人家很容易发现的。正在困惑,老人又来到院里,抓一把湿泥巴擦在锅烟子上面,而后又在地面上轻轻磨擦。片刻,老人吩咐:“拿盆水来。”
我赶忙端来一盆水。老人用水洗去黑乌沙上的泥巴,再交到我手上。我瞪大了眼睛仔细观察,竟然一点也看不出擦过的痕迹,只看到一道道普普通通的玉石上常见的沟痕。我发誓,如果我不是亲手擦出了那条白道,我绝对想也想不到这件石头上有擦过的痕迹。
不久,我就将这块石头带到泰国,很轻松容易的卖了8万块泰币。
当然,我的收获绝不仅是8万泰币,你们应该知道我最大的收获是什么,这使我终身受益。8万泰币,80万泰币也买不到的。
附带说一句,从这件石头起,我正式拜金老为师傅。 [待续]
本贴已被 李 伟 于 2006年08月01日 20时52分06秒 编辑过 |